他经过几年在异乡打拼,终于勒紧裤带从牙缝里挤钱在城里买了一套房子,并且将母亲也接了过来。虽然他成了城里人,但许多亲亲戚戚都是乡下人,他们每次来探望他,不但要长途跋涉,还大包小包地,让他忙乱一阵子。个中的滋味,只有他心里清楚。
最让他哭笑不得的是二叔的到来。由于他是上班一族,平时一日三餐都是敷衍了事,最怕是大碗小碟地弄饭菜,但那次二叔的到来却让他不得不在厨房里忙乱了一个下午。那时他刚买了房子,乡下的二叔便打来电话说:“侄子你可真够本事,让叔沾光了,明天叔就去探你。”到了第二天,他早早地开车到汽车站去接二叔。一见到二叔他就傻眼了,只见二叔不但肩上挑着两个塑料袋,手上还提着两只活鸡,那活鸡还在朴棱棱地乱跳。二叔看见他,高兴地向他走来,边走边说:“侄子你看,叔给你带了两袋土生土长的特产,还拿了2只自家养的土鸡,保证比你在城里买的好吃。”他哭笑不得,连忙帮二叔卸下担子,将东西放在车上,还载着二叔满城里跑了一趟,让二叔饱饱眼福。回到家后,他进了厨房杀鸡做饭,他母亲则陪二叔在客厅里谈家常。好一阵刀光闪闪,腥风血雨,他才以笨拙的刀技将鸡杀了,并用了近2个小时做好饭菜。二叔走后,他将另1只乱叫乱嚷的鸡关进了杂物房,可这也成了累赘。他母亲年事已高,不方便在楼梯上走上走下地给鸡喂食。这样,他不但要按时喂鸡,还要定时打扫卫生,简直忙得不可开交。后来为了减轻负担,他不得不叫几个朋友共同把鸡吃掉了事。往后二叔有电话来时,他总要嘱咐不用带家禽来,但不知是他的言辞笨拙还是二叔的理解能力差,总是越说越糊涂,很多时候还成了一句提醒,于是每次来时还总是带来家禽。
姨丈到来同样让他担惊受怕,有次姨丈到了长途汽车站就打电话给他,叫他去接,他让姨丈打的士来,姨丈就是不肯,非要让他开车去接不可。说白了,姨丈是一辈子跟土地打交道的庄稼人,舍不得花那十几块钱。当他开着车到车站时,却又见不到姨丈的身影,原来姨丈还在候车室里,但那里不准停车的,偏偏姨丈又没手机,他只好开着车来回地兜,开了很长一段路程,后来实在忍不住,抱着试试看的侥幸心里,将车一停就小跑进去找姨丈,果然在候车室里看到了也正等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姨丈。
当他带着姨丈一路小跑着出来时,却又傻眼了,一个警察正在给他的车开罚单。他粗略计了计,罚款要200元加上兜冤枉路所浪费的汽油,上不到班的误工费,花费不下于300元,这钱足够姨丈打20次的士都不止。可惜姨丈就是不理解,老是缠着警察说:“你们城里的警察为啥这么不近人情,人家大老远地来走趟亲戚也要罚款?”姨丈不懂交通法规,警察与他说道理也等于白说。
最难接待的是伯爷,因为伯爷是村里的村老,一辈子未走出过山村,但伯爷在家族中有着惊人的号召力,因此每次进城,总有一群人保驾护航。由于他们到来的时间不明确,这就苦了城里这个主人家。有一次,伯爷来电话说当天到,主人家便只好请假待在家里,可一整天过去了,伯爷还是未到。到了晚上7点钟,才看到伯爷一行9个人浩浩荡荡地过来,手里还提着8只活蹦乱跳的土鸡。这下可苦了主人家了。出去买熟食回来招待;可是店铺早已打烊了;把鸡拿去挡口杀;人家也关门休息了;叫他们去酒楼去吃,伯爷又问主人家:“你是不是身上的钱多得用不完?”说啥他们也不愿去酒楼吃。实在没办法,主人家只好亲自下厨,虽然他们也都想帮忙,但厨房小,设备也有限。母亲只得叫他们在客厅里谈家常,当主人家把厨房弄得一遍狼藉,终于满头大汗地将煮熟的饭菜端到桌上来时,时钟指向10点多了,有些乡人已在不停地打呵欠。晚饭吃完了,澡也洗完了,紧接落来的问题是安排他们住宿,还有次日的早餐,帮他们买好回乡的车票。
送走他们后,母亲从他无奈的眼神里,似乎看出了些什么,于是说:“伢,在咱们乡下,人来客去,人情世故就是这样!”